前日,他与顾道远派出江户、钟旭领兵向北后退十里,因为那里有一处小小的村落,村落中只有不到二十户的人家。
但与其他村落不一样的是,那个村里却有个可供船舶停靠的渡口码头。
黄水不同于夏水那般码头林立,虽然水面宽度看起来相差不大,但黄水却更加的湍急,而且水深普遍较浅,可供大船停靠的深水码头自然也就不那么多了。
方恒心看了看顾道远,他不明白这文弱的书生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连距离秦国千里之外的村落中有深水渡口这种事情都能准确的说出,看来日后,顾道远必将会是左更大人在朝中的劲敌。
但此时,方恒心却只是对顾道远由衷的佩服,至少有了那个深水码头,三万秦军回国便不再是件危险的事情了。
至于日后之事,那便日后再说吧。
晌午,日过三竿,送葬的队伍这才来到了瞿山之下,在这里齐公的陵寝早已经修缮完好,只等着主人入葬了。
司礼的官员开始了他们的工作,宣读祭文,按照礼制摆放培葬品,将殉葬的六畜依次宰杀。
一系列的繁文缛节又耗去了颇多的时间。
待到齐公顺利下葬,众人再准备返回东京时,已经到了下午,看来,回到东京怕是要到日落之后了。
萧子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这一日里无论是送葬还是祭祀或是下葬,少不了自己这个现在仅存的亲儿子的里外忙碌,有些事情别人是替代不了的,所以别说他只有十五岁,就是五岁那也要亲力亲为。
见送葬的队伍将要返回东京了,萧子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人群中拼命的找寻着萧望,并且向他着急的看了一眼。
只见远处的萧望向着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萧子堰便知东京那边无碍,也就将自己心中那久久高悬的大石头彻底的放下来了。
按照司礼官员早已安排好的计划,萧子堰第一次以齐国掌管者的身份向随行之人发出了命令,着那一万禁军将留在齐公陵寝守陵一年。
同时,请文武官员以及列国使团回到青龙殿中,他萧子堰要代表齐国好好款待这些远来的客人们。
当萧子堰当众向天使及列国使者们发出邀请之时,众人便都生出了同样的感觉,这齐国下任国公恐怕已是尘埃落定。
至于人选,不出意外便是眼前这个少年人了。
想想齐公继位大典,自己这些人免不得还要再来一次齐国,再想想日后还要与这位新的齐公打交道,所以不论之前是否支持萧子堰继位,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想去得罪这位少年国君,便在萧子堰出言邀请后,纷纷微笑应喏了。
一行人又踏上了回京的路程,但与来时一样的是,所有人依旧各怀鬼胎,思考着日后该如何与这齐国新君相处。
一个时辰后,半轮残月挂在了天空,但西方的夕阳却还未落,在这日月交辉间,疲倦的送葬队伍缓慢的向着东京进发。
突然,远处通往东京的路上,一阵被骑兵驰骋而过所踏起的尘土直冲云霄。
几乎同一时间,送葬队伍中的所有人不仅都听到了远处轰鸣的马蹄声响,也看到了那飞扬的尘土中,颇多的骑兵正向着送葬的队伍呼啸而来。
只见那些骑兵大约p在两千人左右,他们均身着墨绿色的战氅,如同狂风般疾驰而来。
“萧大人”
“二公子。”
一时间,呼唤萧望和公子堰的人从送葬队伍中的多处传了过来。
那些骑兵一看就是冲锋的架势,芈枭、方恒心等久在行伍中人哪里会看不出来,索性一急之下便喊起了萧望和萧子硕两人。
那两人此刻还哪里顾得上回应众人,就连他们自己也被远处而至的骑兵搞的稀里糊涂。
萧子堰快步走到萧望身边忙问:“四叔,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话刚讲出,便见萧望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远方并不答话。
送葬的人中,能看得出远处骑兵来势汹汹,是敌非友的也并非是全部,那天使少师、少保便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他们看着远方的骑兵,还以为是齐国前来接应送亲队伍的人,便还加快了车速向着那些骑兵迎了过去。
见少师、少保加快了车速,他们身后的贵族以及官员们也急忙跟了上去。
而没有得到萧望和萧子堰回应的芈枭和方恒心等人自然不是傻瓜,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些骑兵为何会对送葬的队伍发动攻击,但他们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往人堆里面扎了进去。
他们知道,此时如果离开大队那将会成为骑兵的最佳追杀目标了,反而扎进人堆则会稍微安全一些,毕竟那伙骑兵的目标不明,还是隐藏一下的好。
当那支骑兵距离这支送葬的队伍快到五十步时,那巨大的战阵压力和丝毫没有减慢的马速还是让包括天使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这些骑兵并非是自己人。
队伍最前列的,是一千手持长戟的禁军,但他们在没有任何命令传来的情况下,哪里敢去阻拦面前的骑兵呢。
况且禁军平日里大多都是做些维持京城秩序的杂事,他们很少有人上过战场,哪里能够在两千骑兵的冲锋阵列下坚持的住。
几乎刹那间,一千禁军便吓得四散而逃,仅有不多的兵士能够站住阵脚,但当他们提起长戟时却发现,这种又重又长,华而不实的礼仪兵器似乎并不足以抵挡住骑兵的冲锋。
“杀”
在喊杀声中,那些骑兵们便冲到了送葬的队伍中来,在齐国宗亲和列国使臣面前,一场骑兵对禁军“仪仗队”的屠杀开始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原本在送葬队伍前列的千名铠甲明亮,长戟林立,手持青龙旗的禁军们便被缴了武器,蹲着在了一起,他们的四周则有百多具尸体横亘遍野。
这些齐国宗亲和列国贵族们看着四周围躺着的满地死尸,顿时哭嚎声四起,呕吐者良多,那天使少师少保也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躲在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骑兵们将这数百官员使者围在了中央,其中一名身着亮甲,腰跨白马之人打马上前,对着队伍中一名穿着孝服的中年人问道:
“谁是萧子堰、谁是萧望。”
那中年人抬头看着马上之人,还没有说话便觉得一股热流从自己的裤下流出,他想跪下来,却发现自己的两腿已经毫无知觉。
“这,这,那,那,啊!”
中年人被吓得支支吾吾,还未等说话便被那马上之人一鞭抽到了脸上,只抽的那人躺在地上立时便昏死了过去。
“萧望、萧子堰在哪里?”
马上之人似乎没有了耐心,随着又一声喝问声响,他抽出腰刀,紧抓马缰,身下的白马便立起了身子嘶吼起来。
这马上之人先后两声问罢,便立刻有人明白了过来,看来这些骑兵只是来找萧望、萧子堰麻烦的,便都在内心中松了口气。
但这些人中谁又敢去得罪齐国正卿萧望和未来的国君呢,所以那人说完后,众人只是低下头来缓缓后退,却没有人敢告诉那骑马之人答案。
马上那人嘿嘿一笑,便挥了挥手,只见数名骑兵便从队伍最前方的马车上揪下来一人,众人定睛一看,那被揪下车的倒霉鬼正是天子少保姬策。
此时,那胖乎乎的姬策被数名骑兵“前呼后拥”着“请”到了这骑马之人的身前。
“我乃是天子少保,姬策是也。尔等何人竟敢冒犯天使天威?还不放下兵器,我替你向齐国公室求情,免你一死。”
姬策来到那人近前,抬起头颇为不屑的与那人说道。
这话语在姬策高傲的神情姿态配合下,别有一番纵横捭阖的气势散发了出来。仿佛这世间万物都在这胖乎乎老者的掌握之中。
马上之人闻言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他缓缓提起手中的刀将它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正在此时,那姬策似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紧走几步上前抓住马的缰绳大喊道:“萧望、萧子堰在那里,好汉切莫心急,我方才还未将话说完。”
说罢后,便立刻转身,将萧望和萧子堰所在的方向指与那骑马之人。
那人点了点头,他身后鱼贯而出数人又将姬策“请”到了前面,向着他方才所指方向而去。
不一会,便听人群中响起了求饶的声音。
一名白发老者和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同时被骑兵拖了出来。
哭泣成泪人的萧望已经顾不上自己糊满了胡须的眼泪和鼻涕,此刻只是一个劲儿的对着那些骑兵们哀求着讨饶,然而那些兵士却丝毫没有“同情心”的将他和一旁不发一言的萧子堰绑成了粽子,扔到了事先准备好的马匹之上。
那骑马之人远远的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被绑在了马上后便转身打马向东飞奔而去。
刹那间,两千骑兵以及被绑去的萧望、萧子堰便消失在了其他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快,快去我军大营,让他们派人去追击这伙贼人。”
骑兵走后,已被吓得万分沉寂的队伍中,一名老者突然怒吼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人正是楚国令尹芈枭,他此刻已经红了眼睛,歇斯底里的向着周围的人发出命令。